生态现代主义宣言 - JIǍNHUÀZÌ

生态现代主义宣言 - JIǍNHUÀZÌ

地球就是人类的星球,这个说法每一天都变得越来越真切。人类源于地球,而地球也经人类之手发生变化。许多地球科学家有此表示,称地球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地质时代:人类世,即人类的世代。

我们作为学者、科学家、社会活动家和公民,发表本宣言,坚信知识和技术,辅以智慧,则可能促成一个美好甚至伟大的人类世。美好的人类世,要求人类利用他们不断增长的社会、经济和技术力量,让人类生活更加美好,让气候更加稳定,让自然世界得到保护。

在这方面,我们坚信一种长久的环境理念,即人类必须减少其对环境的影响,让大自然拥有更多的空间,同时,我们也反对另一种理念,即人类社会必须与大自然协调,以免经济和生态走向崩溃。

这两种理念,不再能够调和。一般而言,人类的生计和福祉,越来越依赖各种自然系统,这让自然系统无法得到保护或增强。

对许多人类活动进行集约化(特别是农业、能源开采、林业和定居),从而降低其土地使用量,减少对自然世界的干扰,这才是人类发展与环境影响解耦的关键所在。这些社会经济和技术过程,是经济现代化和环境保护的核心。所有这一切,让人们能够减缓气候变化,减少自然破坏,以及减轻全球贫困。

虽然我们至今是分开写作的,但我们的意见越来越多地是作为一个整体加以讨论的。我们自称生态实用主义者以及生态现代主义者。我们提供本声明,旨在确立和阐明我们的意见,以及描述我们的愿景,让人类的非凡权力为创建美好的人类世而服务。

1.

在过去两个世纪,人类逐渐繁荣起来。平均预期寿命已从 30 岁增加到 70 岁,导致巨大人口日益增长,并且能够在许多不同的环境中生活。人类已在降低传染病的发病率和影响方面,取得惊人的进步,并且更能抵御极端天气以及其他自然灾害。

各种形式的暴力行为已大幅下降,可能处于人类物种从未经历过的人均最低水平,但 20 世纪以及当代恐怖主义的梦魇却挥之不去。就全球而言,人类已经从专制政府走向以法治和更多自由为特征的人文民主。

个人、经济和政治自由已传播到全世界,并且今天在很大程度上被公认为普世价值。现代化将妇女从传统的性别角色中解放出来,让她们更能控制自己的生育能力。纵观历史,大量人口(无论是百分比,还是绝对数)都已摆脱动荡、贫困和奴役。

同时,人类的繁荣却给天然的非人类环境以及野生动物带来严重损失。人类利用地球上大约一半的不结冰土地,主要用于放牧、农耕以及生产性林业。曾经被森林覆盖的土地中,有 20% 已转而为人类所利用。在过去 40 年中,很多哺乳动物、两栖动物和鸟类的种群已减少 50% 以上。这些种群中有超过 100 个物种已在 20 世纪灭绝,而自 1500 年以来,已有大约 785 个物种灭绝。在我们写作的当下,证实只有四头北部白犀牛尚存于世。

既然人类完全依赖于活的生物圈,那么人们怎么可能正在对自然系统造成如此多的破坏,而没有更多地伤害自己?

技术在减少人类对自然的依赖性方面所起的作用,解释了这一悖论。从首次使得农业取代狩猎和采集,到推动当今的经济全球化,人类的各种技术,使得人类越来越不依赖于许多曾经提供他们唯一生计的生态系统,尽管这些相同的生态系统往往已经遭到严重破坏。

尽管 20 世纪 70 年代以来,就有人频繁做出有关基本“增长极限”的断言,但仍然几乎没有证据能够表明,人类人口和经济增长将在可预见的未来,超过种植粮食或获得关键物质资源的能力。

就人类消费的固定物理边界而言,这些断言犹如天方夜谭,没有实际的相关性。例如,到达地球的太阳辐射量最终是有限的,而对于人类的能动性,则没有任何有意义的制约。人类文明可以借助来自封闭铀或钍燃料循环(或者氢氘聚变)的能量,蓬勃发展数百年,乃至数千年。通过适当管理,人类没有任何因缺乏足够农业土地而挨饿的风险。鉴于丰富的土地和无限的能源,如果人类福祉不可或缺的其他物质投入变得稀缺和昂贵,那么可以很容易为其找到替代品。

然而,依旧存在威胁人类福祉的严重的、长期的环境问题,如人为气候变化、平流层臭氧损耗,以及海洋酸化。虽然这些风险是难以量化的,但今天有证据表明,这些风险很有可能会对社会和生态系统造成灾难性的影响。即使这些威胁带来逐渐而非灾难性的结果,也很有可能造成巨大的人力和经济成本,以及攀升的生态损失。

世界很多人口仍然遭受更直接的当地环境健康风险。室内和室外空气污染每年继续让成百上千万的人过早死亡和发病。[i]由于污染和流域恶化而造成的水污染和水传播疾病,也在导致类似的痛苦。

2.

即使人类对环境的影响在总体上继续增长,今天一系列的长期趋势正在推动人类福祉与环境影响之间发生意义重大的解耦。

解耦发生在相对和绝对两个方面。相对解耦意味着人类环境影响的上升速度慢于总体经济增长。因此,对于每个单位的经济产出,所造成的环境影响更小(例如毁林、灭虫、污染)。总体影响仍可能增加,只是速度慢于本来可能会发生的情形。绝对解耦发生在总体环境影响(即累计影响)达到峰值并开始下降时(即便经济继续增长)。

解耦可能是技术和人口趋势驱动的结果,并且通常是二者相组合的结果。

人类人口的增长速率已经触顶。今天的人口增长速率是每年 1%,低于 20 世纪 70 年代的 2.1% 高点。现在,包含全球人口一半以上的国家的生育率低于人口更替水平。今天的人口增长主要由于寿命延长以及婴儿死亡率下降,而非生育率上升。鉴于目前的趋势,人类人口的规模将非常有可能在本世纪达到峰值,然后开始下降。

人口趋势与其他人口和经济动态密不可分。现在,有超过一半的全球人口在城市中居住,这是史无前例的。到 2050 年,预计将有 70% 住在城市,而到本世纪末,这个数字可能会升至 80% 或更高。城市的特点是人口稠密而生育率低下。

城市只占地球表面的 1% 到 3%,但却是将近 40 亿人的家园。因此,城市象征着人类与自然的解耦;在减少环境影响的同时有效解决物质需求方面,城市的效率远远优于农村经济体。

城市的增长以及与之俱来的经济和生态效益,都离不开农业生产力的提高。农业在土地和劳动力效率方面的提高,导致农村人口离开乡下,进入城市。1880 年,美国有大约一半的人口在土地上劳作。今天,这个数字不到百分之 2。

人们已从艰苦的农业劳动中解脱出来,巨大的人力资源得到解放,可以从事其他工作。没有农业的根本性变革,就不会存在人们今天所知道的城市。相比之下,在自给自足的农业经济中,现代化是不可能的。

这些改善不仅是在每个单位的农业产出方面导致劳动力需求降低,而且导致土地需求降低。这不是一个新的趋势:数千年来,增加的产量减少了养活普通人所需的土地量。今天,人均土地使用量大大低于 5,000 多年前,尽管现代人享受的饮食更加丰富。由于农业方面的技术改善,20 世纪 60 年代中期以后的半个世纪里,对于普通人而言,种植农作物所需的土地以及动物饲料的数量下降了一半。

农业集约化,以及不再使用木柴作为燃料,使得世界许多地方的再造林呈现净增长。今天,美国新英格兰的森林覆盖率大约有 80%,而在 19 世纪,大约只有 50%。过去 20 多年来,全世界专门用于生产用林的土地量减少了 5,000 万公顷,这个面积相当于整个法国。从净毁林到净造林的“森林变迁”,似乎是一个像人口变迁一样具有弹性的发展特征;随着贫困减少,人口变迁降低了人类出生率。

人类对很多其他资源的使用量同样达到高峰。过去半个世纪里,一般饮食所需的的水减少将近 25%。在像墨西哥海湾这样的地方,氮素污染继续造成水体富营养化和大面积死亡区域。在总氮污染量正在上升的同时,发达国家每生产单位的使用量已大幅下降。

的确,与人们经常对无限增长与有限星球之间的冲突表现出的担心相矛盾的是,随着社会日趋富裕,对许多物质商品的需求可能正在趋于饱和。例如,肉类消费在许多富裕国家已经见顶,已从牛肉转移到土地密集程度较低的蛋白质来源。

在发达经济体,随着对物质商品的需求得到满足,更多的支出被转向物质密集程度较低的服务和知识部门,这些部门在经济活动所占份额越来越高。在今天的发展中经济体中,这一动态可能更为明显:较晚采用具有资源效率的技术可能让此类经济体从中受益。

这些趋势结合起来,意味着人类对环境的总体影响(包括土地使用量变化、过度开发和污染)可能会在本世纪达到峰值并下降。通过了解和促进这些自然发生的进程,人类有机会重新“野化”和绿化地球(即便发展中国家实现现代生活水平,并且物质贫困就此终结)。

3.

上述的解耦过程,对早期人类社会生活对土地的使用量轻于现代社会的认识,提出了质疑。至于过去社会对环境的影响较小,这是因为这些社会所支持的人口要少得多。

事实上,早期人类掌握落后得多的技术,个人对土地施加的影响要比当今社会大得多。考虑一下,在更新世晚期,不足一、二百万人的北美洲人口,将这个大陆的大多数大型哺乳动物赶尽杀绝,同时对整个大陆的森林进行焚烧和砍伐。人类对环境进行广泛转换,在整个全新世期间继续:在全球范围内,对森林进行的全部毁灭中,有四分之三之多是在工业革命之前发生的。

人类的祖先用来满足其需要的技术,以每人高得多的环境影响为代价,支持着低得多的生活水平。除非发生大规模的人类灭亡,否则任何借助这些技术将对人类社会与自然解耦的企图,都会导致一场空前的生态和人类灾难。

全球生态系统今天受到威胁,是因为人们对它们的过度依赖:以木柴和木炭为燃料的人砍伐和毁坏森林;以野味为食的人捕猎哺乳动物物种,以致于已在当地灭绝。无论从中受益的是当地的一个土著社区,还是一家外国公司,是人类对自然生态环境的持续依赖,为自然保护带来了问题。

相反,现代技术通过更有效地利用自然生态系统中的物质流动和供应,为减少人类对生物圈的整体影响提供了一个真正的机会。去主动利用这些技术,就能够找到通往美好人类世的途径。

现代化进程越来越多地将人类从大自然解放出来,但这当然也是一把双刃剑,因为自然环境也因此而退化。化石燃料、机械化和制造业、人工合成的化肥和农药、电气化和现代化的交通和通信技术,从根本上让更多的人类人口和更大的消费量成为可能。假如自中世纪以来,技术没有改善,则毫无疑问,人类人口也不会有长足增长。

实际情况是,巨大的、日益富裕的城市人口,对遥远地方的生态系统也提出了更大的要求 - 自然资源的开采已全球化。但这些相同的技术,也让人们能够获得食物、住房、热、光和流动性,因为他们掌握了比以往人类历史任何时候都更具资源效率和土地效率的手段。

将人类福祉从对大自然的破坏解耦,需要有意识地加速自然发生的解耦过程。在某些情况下,目标就是开发科技替代品。减少森林砍伐和室内空气污染需要用现代能源替代木材和木炭。

在其他情况下,人类的目标应该是更有效地使用资源。例如,增加农业产量可以减少森林和草地到农场的转换。人类应寻求让环境与经济脱离。

城市化、农业集约化、核电、水产养殖以及海水淡化,所有这些进程都已证明具有潜力,能够减少人类对环境的需求,让非人类物种拥有更多空间。与此相反的是,郊区化、低产出农业以及多种形式的可再生能源生产,通常需要更多的土地和资源,而留给自然的空间则更少。

这些模式表明,人类是能够保护自然的,因为人类并不需要太多自然资源来满足自己的需要;这就像人类出于明确的审美和精神原因而保护自然一样。人们尚未深刻改变的地球部分,大多受到保护,因为人们尚未找到这些部分的经济利用方式:山脉、沙漠、寒温带森林,以及其他“贫瘠”土地。

解耦提出了这样一种可能性:社会可能达到人类影响的峰值,同时又不太多进一步入侵尚未触及的地带。尚未利用的自然,就是得到保护的自然。

4.

多多益善地获得现代能源,是人类发展以及将发展从自然界解耦的必要先决条件。提供廉价能源,将允许全世界的穷人不在将森林用作燃料。因此,由于化肥和拖拉机等能源密集型投入,人类能够在较少的土地上种植较多的粮食。能源让人类能够回收废水和淡化海水,保护河流和含水层。人类能够廉价回收金属和塑料,而不是挖掘和提炼此类矿物。展望未来,现代能源可能允许从大气中捕获碳,从而减少驱动全球变暖的二氧化碳的累积。

然而,至少在过去三个世纪里,全球日益上涨的能源生产,也伴随着大气中不断上升的二氧化碳浓度。而在相同的时间段内,各个国家也已在慢慢脱碳,即:降低其经济部门的碳排放强度。但他们的行动速度,并不能让累积的碳排放量足够低,从而也就无法可靠地持续低于全球变暖国际目标,即摄氏 2 度。因此,要实现显著的气候缓解,就需要人类加快现有的脱碳过程。

不过,至于这如何能够完成这个目标,仍然众说纷纭。在发展中国家,上涨的能源消费量是与增加收入以及提高生活水平紧密相关的。虽然许多其他物质资源投入的利用(如氮、木材和土地)开始达到峰值,能源在人类发展中的中心地位,及其作为人力和物力资源替代品的诸多用途,说明在 21 世纪相当长的时间里(如果不是整个 21 世纪的话),能源消费将继续上升。

因此,缓解气候和世界各地数十亿人民借以实现现代生活标准的持续发展进程之间的冲突,将继续明白无误地倾向于后者而得到解决。

气候变化和其他全球性的生态问题,对于全世界人民中的大多数而言,并非最重要、最紧迫的当务之急。而且情况理当如此。孟加拉国的一座新燃煤电站可能带来空气污染以及更多的二氧化碳排放,但也将拯救生命。对于生活在没有光的环境中,不得不烧牛粪煮自己食物的数百万人而言,电力和现代燃料(无论源自哪里),都可以提供一条通向更好生活的途径,即使这些途径也带来了新的环境问题。

行之有效的气候缓解,从根本上讲是一项技术挑战。我们的意思是,即使对全球人均消费量进行巨额限制,也不足以实现显著的气候缓解。没有深刻的技术变革,就没有实现有意义的气候缓解所需的可信途径。虽然倡导者对他们所青睐的具体技术构成意见相左,但我们还不知道任何不利用技术变革就能实现绝大部分减排的量化气候缓解方案。

在人们可以采取的用来进行气候缓解的具体技术路径方面,仍深存争议。气候缓解的理论构想通常反映了相应创作者的技术偏好以及分析假设,但所有构想往往没有考虑低碳能源技术的部署成本、速率和规模。

然而,能量转换历史表明,社会走向更清洁能源的方式,已呈现某种一贯的模式。用高质量(即低碳、高密度)燃料替换低质量(即高碳、低密度)燃料,就是一个几乎所有社会如何脱碳的问题,而解决之路就是加速未来的脱碳进程。过渡到一个由零碳能源提供动力的世界,将需要能源技术,此类技术实现密集能量,并且能够放大到几十太瓦,从而为不断增长的人类经济提供动力。

不幸的是,大多数的可再生能源形式是无能为力的。土地使用,以及全世界以生物燃料或许多其他可再生能源为动力而造成的其他环境影响,其规模如此之大,以至于我们不得不怀疑,此类染料以及能源是否能够为零碳低足迹未来提供一条可行之路。

使用地表富含材料生产的高效率太阳能电池是个例外,有可能在地球几个百分点的表面,提供数十太瓦的能量。当今的太阳能技术将需要大量创新,才能满足这项标准;还需要开发廉价能源存储技术,从而能够大规模处理所产生的高可变性的能源。

今天,核裂变是现今唯一已论证能够满足一个现代经济体的大部分(若非全部)能源需求的零碳技术。然而,由于各种各样的社会、经济和体制问题,不可能以实现显著气候缓解所必需的规模,部署当今的核技术。可能必须有新一代的更安全、更便宜的核技术,才能让核能满足其作为一种重要气候缓解技术的所有必要条件。

长远而言,在实现气候稳定和人类从大自然充分解耦这个双重目标方面,下一代太阳能、先进核裂变以及核聚变,则代表了最合理的途径。然而,如果能量变迁历史能提供任何指导,那就是,这种变迁是需要假以时日的。在此类变迁过程中,其他能源技术可以提供重要的社会和环境效益。例如,对于贫穷国家,水电站大坝可能是一种廉价的低碳电力来源,尽管大坝占地和用水规模相对较大。借助碳捕获和存储,化石燃料同样会比当前的化石或生物质能源提供更大的环境效益。

要想以道德而务实的方式实现一个公正、可持续的全球能源经济,就需要人类尽快过渡到廉价、清洁、密集、丰富的能源资源。这就要求公众在国家内部,以及在国与国之间,通过国际合作和竞争,以及在以全球现代化和发展为目标的更广泛的框架内,坚持不懈地支持清洁能源技术的开发和部署。

5.

我们写作此文,出于对自然世界的深深的爱和情感联系。很多人通过欣赏大自然,探索大自然,寻求理解大自然,以及呵护大自然,实现了自我超越。他们与深远的进化历史息息相关。即使人们从来没有直接体验野生自然,他们依旧坚信,野生自然的存在对于他们的心理和精神福祉至关重要。

人类总是在某种程度上对大自然有着实质性的依赖。即使一个完全人造的世界是可能的,我们中很多人可能还是选择继续与大自然有更多接触,尽管人类生计和技术并不强求。解耦提供了这样一种可能性:人类在物质方面对自然的依赖,可以不那么具有毁灭性。

为保护大自然而更积极、更自觉、更快速地解耦,与其说是物质或功利之争,不如说是精神或审美之争。在一颗生物多样性以及自然元素少得多的星球上,当前以及今后几代人也是能够生存和繁荣的。但这不是我们想要的一个世界;如果我们主动迎接解耦过程,那么这也不是我们不得不接受的一个世界。

我们这里所谓的自然(甚至说野生自然)包括陆景、海景、生物群落和生态系统,而在大多数情况下,几百、几千年来,这些自然元素经常为人类的影响所改变。水土保持科学,以及生物多样性、复杂性和原生性等等概念是有用的,但其中单独一项都无法确定哪种景观需要保留,或者如何保留。

在大多数情况下,关于哪种自然元素可以恢复为人类改造之前的情况,是没有单一标准的。例如,努力将景观恢复为更接近于较早状态(“原生态”) ,可能需要消灭最近抵达的物种(“入侵物种”),而这实际上是要对当地生物多样性进行净减。在其他情况下,社区可能会决定以原生态为代价,获得新颖性和生物多样性。

明白无误地出于非功利价值而保护景观,不可避免地属于人为选择。为此,从根本上讲,所有保护工作都是人为的。将野生自然留下,与用推土机将其铲平相比,不多不少也是一种认为选择,都是出于人的偏好。人类会说服自己的同胞,野生环境和景观(以及其中所生活的生物)都是值得保护的,从将这些环境和景观保留下来。人们可能会选择获得某些服务,例如自然系统(如森林集水区、珊瑚礁、沼泽,湿地)所提供的净水功能和防洪保护,即使那些自然系统比干脆建设水处理厂、海堤和堤坝更昂贵。世界上根本没有能够让人人满意的解决方案。

环境会因不同的地方、历史和文化偏好而改变。虽然我们相信,出于保护土地目的而进行农业集约化,是保护野生自然的关键所在,但我们认识到,许多社区将继续选择开拓土地,寻求在农业景观中保护野生动物(举例而言),而非让其重新回到森林、草原和灌丛形式的野生大自然。尽管解耦可以减少满足人类基本需求给景观和生态系统带来的压力,但土地所有者、社区以及政府还必须决定,他们想要将这些土地用于什么审美或经济目的。

单单加速解耦并不足以确保更多的野生自然。还必须制定保护政策以及开展退耕还林运动,出于审美和精神原因而要求更多的野生自然。随着人类的物质需求与自然解耦,确立一种持久承诺,保护野生环境、生物多样性以及美丽风景,将离不开一种更深层次的情感联系。

6.

我们坚信,以一种快速、积极且主动的方式解耦,是必需的,也是人类力所能及的。技术进步并非不可避免。将环境影响与经济产出解锁,不只是市场驱动创新以及对稀缺做出有效响应的结果。人类通过技术改造自然环境的历史由来已久,在类似于市场或价格信号的事物出现以前就已存在。几千年来,由于不断增长的需求、稀缺性,以及各种灵感和机缘巧合,人类重塑了这个世界。

此外,必须在更广泛的社会、经济和政治背景下,考虑各种用于解决环境问题的技术方案。我们认为,德国和日本等国家,以及美国加利福尼亚等州,关闭核电厂,重新开启碳能源部门,以及让其经济重新与化石燃料和生物量耦合,是不足取的。然而,此类示例清楚显示,技术选择并非取决于遥远的国际机构,而是取决于国家和地方机构以及文化惯例。

现代化的捍卫者们和批评者们,都每每将现代化与资本主义、企业实力以及自由放任的经济政策混为一谈。我们摒弃这种偷机取巧。我们所说的现代化,是指在大幅改善物质福利、公共卫生、资源生产力、经济一体化、共享基础设施以及个人自由方面,社会、经济、政治和技术规范在人类社会中的长期演变过程。

现代化让越来越多的人摆脱了贫困生活和艰苦的农业劳作,让妇女摆脱了受奴役状态,让 儿童和少数民族摆脱了压迫,让社会摆脱了肆意、专横的统治。与现代社会技术体系相关联的更高的资源生产率,使得人类社会能够进行较少的资源投入,对环境施加较小的影响,即可满足人类的需要。生产率较高的经济体是较富裕的经济体,能够更好地满足人类需求,同时将其富余的经济实力投入更多的非经济设施和服务,其中包括改善人类健康,让人们拥有更大自由和更多机会,从事艺术、文化和自然保护。

现代化进程还远远没有完成,甚至在先进的发达经济体也是如此。在最富裕的社会,物质消耗才刚刚开始达到峰值。将人类福利从环境影响解耦,将需要持续地致力于技术进步,以及在此类变革的同时,不断演变社会、经济和政治体制。

加速的科技进步,离不开私营部门企业家、市场、民间社会以及国家的积极主动、坚定不移的参与。虽然我们摈斥 20 世纪 50 年代的规划谬论,但在解决环境问题、加快科技创新方面,我们继续担当起强大的公共责任,其中包括研发更好的技术,制定更好的补贴以及其他措施,将其带到市场,以及制定规则,减轻环境危害。在农业和能源领域,技术创新和技术转让方面的国际合作是必不可少的。

7.

我们做出本声明,即秉持这样一个信念:人类繁荣,以及让世界生机勃勃,不仅是可以实现的,而且二者也是密不可分的。我们认为,通过致力于这些已在进行之中的实实在在的进程,将人类福祉与环境破坏解耦,这种未来就是可以实现的。因此,我们对人类的能力和未来抱有乐观。

我们希望,在人们就 21 世纪如何保护环境进行讨论时,其质量和主旨,都会因为本文而得到改善。关于环境的讨论经常受制于极端观念,并受困于教条主义,而这反过来又让宽容之心丧失殆尽。我们珍视民主、宽容和多元化等等人文原则;我们甚至坚信,这些原则正是实现伟大人类世的关键所在。我们希望,这份宣言有助于推动对话,从而最终在一个具有生物多样性、蓬勃发展的星球上,实现普遍的人类尊严。